[提親]

秦匡忠開心的很，眼睛笑瞇成了一條縫，原本想拍一拍許程禺的肩膀，卻發現自己手上都是油，只得作罷。

但一張臉笑得皺起，滿是欣慰。

耿慶榮更是拍著手，“好好，維維轉年過來就快二十七歲了，結了婚，三十歲之前把寶寶生了，我跟你外公還能給你帶帶孩子。”

“打住！”

顏維簡直要被他們三個搞瘋了。

怎麽你一言我一語，連生孩子都扯到了。

遠了遠了。

“外公外婆，我跟小許，還在彼此了解的階段，不著急，孫子你們可以等等秦文，說不定他比我快。”

“這說的什麽話，小芋頭才十六歲，不要蒙混過關，”秦匡忠眼睛一瞪，頗為威嚴，“年後讓許老頭來一趟，他是男方，要主動，天天鉆進錢眼子了有什麽用，他是能帶走啊，還是能留給他下輩子花啊。”

顏維剛要開口阻止，就被許程禺從下面牽住了手，示意她不要出聲。

顏維以為他有應對辦法，卻沒想到許程禺乖巧的應著，“好的秦爺爺，您這話，我一定跟爺爺帶到，年後就讓他來拜訪。”

“哎呦，老許頭有福啊，有你這麽個好孫子，行，我有這個外孫女婿，也可以。”

顏維眼前一黑，頭一大，幹脆拉著許程禺，就出了廚房的大門。

這越聊越黑，可就洗不明白了。

秦匡忠住的是傳統四合院。

院子雖然不小，但每一個房間探出都來，都能把院子裏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，實在不是談話的地方。

偏廳的房間，是秦老爺子的書房，平日裏掛著鎖，是小輩不允許進去的地方。

但是顏維自小就被拎進去，臨摹書法，讀些大部頭的書目，頗為輕車熟路。

當下直接開了鎖，帶著許程禺就一起走了進去。

書房還是老樣子，紅木的書櫥鬥櫃，偌大的石板桌，潑墨的古畫真跡，還有案臺上擺放的書寫用品。

是冷冷清清的仿古書房模樣。

顏維沒有心情仔細去看秦匡忠最近又添了些什麽好東西，擡眸看著許程禺，眼神裏帶著幾分嗔怨。

“就算是哄外公開心，這種大事上你也不能順著他來啊，年後許老先生不過來，他又要念我了。”

許程禺卻是低眸認真的看著她，一字一句道：“阿維放心，爺爺會來的。”

“來幹嘛，提親嘛。”

“可以嗎？”

顏維揮舞著手臂，“當然不可以！”

她簡直要被逼瘋了，明明剛剛說服自己接受跟許程禺的差距，先交往一段時間。

這小子卻想直接跨過戀愛去結婚。

先婚後愛的橋段放在小說裏有趣，現實生活中簡直就是找死！

顏維斂了神情，故作嚴肅道：“許程禺，我們慢慢來好嗎？之前雖然說我們交往過，但是，咳，實在是不太正式。總要了解一下對不對，說不定你很快會發現，你不喜歡我了那。”

許程禺聽到這話，輕笑出聲來，伸手捏了捏顏維的臉頰，“阿維，你覺得，你還會比之前更不可愛嗎？”

所有最糟糕的一面，她都在之前給他展示過了。

因為有恃無恐，才得寸進尺。

顏維的臉，刷的就紅了。

“咳，話雖然這麽說，但是我還不太了解你啊，你看，我是最近才知道，原來你是許應權的孫子，那剩下的，關於你的，我更是一概不知，對不對。”

顏維攤著手，覺得自己這話說的頗有幾分道理。

許程禺當真沈默了半響，應了句“好”。

琢磨著，要帶顏維回家見見長輩，帶她了解了解自己的成長史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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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顏維活了二十六年以來，氛圍最為奇怪的一頓家宴。

秦怡客氣的很，維維長，維維短的叫著。

秦勇雖然沒有開口，但他的妻子李欣悅表現明顯，看著顏維滿帶笑意，笑得顏維渾身發毛。

正常的家裏氣氛秦匡忠哪能不知道，難得其樂融融，他也樂得裝傻。

人到了年紀，最愛的就是家庭和睦。

秦淑雲去世的早，留下老兩口兩個，也真的是因為這內心裏渴求的親情，才任秦勇他們鬧了這麽多年。

“維維年後還要進組嗎？哎呦，你們當藝人的也是不容易，這數九寒冬的，一拍戲就是一整晚，可要照顧好自己啊。”

李欣悅殷勤，若非秦家家規，不可以隨意夾菜，她恨不能把盤子裏的雞腿塞到顏維的手上。

顏維敷衍的笑了笑，“還好，賺的比較多，好在能把我養的比較好。”

她話中有話。

顏維十七歲那年正式從晏家出來後，在秦老爺子這裏住了一年。

是高三最關鍵的時候。

顏維的文化課成績一直優異，秦淑雲在世時，不論是家教輔導還是業餘愛好，都萬分舍得投入。

恨不能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。

所以若按照正常的文化課成績，雖然北青大學尚有困難，但北青市其他的一類大學，可以說她都能考入。

秦怡和秦勇那段時間來的頻繁。

秦匡忠剛剛從晏培華那裏撤出，秦家產業的動向不明。

他們忌憚著顏維，生怕她當真讀了管理或者金融學，最後秦匡忠把產業全權交付。

李欣悅刻薄慣了。

仗著自己長輩的身份，背著秦匡忠的時候，說話難聽極了，“晏唯現在才高三，讀書就要再讀上七八年，到時候嫁個窮小子，咱們秦家要養她到什麽時候啊。”

彼時顏維一言不語，只是偷偷參加了藝考，在最後高考志願上，填上了北青電影學院的名字。

出道當藝人，是十七歲的她能想到的，最快也是最賺錢的途徑。

是她可以不再依靠晏家或者秦家任何一個人，獨立生活的捷徑。

李欣悅的臉，瞬間就白了。

顏維說這話的時候，原本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。

感受到空氣中突然的寧靜，擡起頭來看到李欣悅的表情，才知道，她多想了。

倒也懶得解釋什麽。

早些年被他們這種話中帶話的說話方式刺痛的次數多了，偶爾讓她也嘗試一下，有何不可。

顏維飯吃的認真，還不忘點評兩句。

“這個東坡肉地道，肥而不膩，肉皮彈牙，特別是花雕酒配合黃糖，這個醬汁，嘖嘖，我能吃三碗米飯。”

“這個魚太精彩了，肉質細膩，鮮而不腥，偏偏還入口即化，這個椒香小排，炸的沒有一絲肥肉，卻也不幹硬，外公，你太厲害了，廚藝又大為精進，在班裏肯定是第一名對不對。”

秦匡忠這一手的好廚藝，全都是秦淑雲去世後，在老年大學學的。

據說北青的老年大學內卷嚴重。

都是些非富即貴的老人家，年輕的時候就爭強好勝的很，年紀大了，更是不肯低頭。

個個為了作業，為了考試拼命努力，甚至年終的文藝匯演，都會因為多一句歌詞，少一句歌詞都暗戳戳的內鬥。

所以顏維這表揚，生生誇進了秦匡忠的心坎裏。

樂的他合不攏嘴，直接遞了個大紅包過來。

光是肉眼可見的厚度，就價值不菲。

“來唯唯，壓歲錢，按理說應該今天晚上給你，但是你把外公誇得太開心了，晚上再包個更大的！”

“小許今年也有，給。”

顏維不客氣，痛快的收了下來，還不忘甜甜的喊了聲，“謝謝外公。”

這點錢對秦匡忠來說，就連毛毛雨都不算，對她來說，卻是生命裏少有的，來自親情的感動。

許程禺也順勢收了下來。

秦勇跟李欣悅不知道嘀咕了些什麽，一會兒功夫，秦勇也掏了個大紅包出來。

面色有些尷尬。

想來是實在不習慣跟顏維說些軟話，思思慮慮的，最後還是頗為尷尬的開了口。

“維維這些年辛苦了，舅舅也沒什麽可以給你的，也給你包個大紅包，祝你越來越漂亮，越來越紅。”

顏維沒忍住，不由得冷呵了一聲，嘲諷意味十足。

秦勇的臉色，立刻難看了起來。

“秦先生這紅包給的，屬實有點讓我看不太明白，您這莫名其妙的殷勤，是有什麽想法？”

秦勇完全沒想到，顏維會當著所有人的面，讓他下不來臺。

特別是還有秦匡忠和耿慶榮在。

更是一張臉白了又黑，卻又礙於許程禺在這裏，完全不敢發火。

對方已經明確表示了，要讓顏維出了這口氣才可以。

所以秦勇忍者，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。

“維維這話說的，我是你媽媽的表弟，自然是你舅舅，舅舅對外甥好，人之常情，我能有什麽想法。”

顏維低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甲，輕輕撫了撫，沒有說話，算是用行動把秦勇冷了下來。

卻聽到秦文的聲音響起，“裝什麽裝，孤兒院裏沒人要的野丫頭罷了，舅舅跟你說話，一點禮貌都沒有。”

秦怡剛想上去捂住自己兒子的嘴，就看到許程禺目光投來。

堪堪起身，走到了秦文的面前。

突然一把捏住了秦文的下巴，“這嘴這麽臭，不如廢了好了。”

說罷指尖用力，秦文連尖叫聲都發不出，豆大的淚水突然飆出。

雙手雙腳用力掙紮著，卻絲毫沒有效果。

許程禺自小就被許應權扔進部隊裏訓練過，怕的就是若是發生意外，許程禺有一打十的自保力。

當下只是手指，卻是可以捏碎骨骼的力度。

秦怡立刻沖了過來，想都不想的就給顏維跪了下去，滿臉淚痕。

“維維，我錯了，以前都是我的錯，你去求求許少，手下留情啊，文文不懂事，我以後一定嚴加管家，求求你了。”

“許程禺。”顏維徑直走到少年的身邊，一手握住許程禺的手，一邊擡眸看著他的眼睛，“放手，現在是過年，外公外婆還在這裏，乖。”

許程禺也並非真的想要對秦文如何。

不看僧面看佛面，秦匡忠在這裏，他也只是殺雞儆猴，讓在座的都瞧瞧罷了。

看到顏維求情，借勢就放開了手。

眾人剛想呼吸一口氣，卻沒想到顏維伸手就是一巴掌。

響亮的拍在了秦文的臉上。

僅從聲音，就可以判斷出力度。

是不比許程禺剛剛手捏下巴的疼痛。

“這一把掌，是讓你知道，不論我是不是你姐姐，對人說話放幹凈點，下次再讓我聽到你這麽對我說話，我打的更狠。”

秦文的臉上，清晰可見的，紅腫的掌印。

十六歲的小男生，叛逆心是最重的，自小父母又寵，哪裏懂得所謂的權衡利弊。

饒是知道許程禺得罪不起，這種時候怒火中燒，也噌的站了起來，伸手就要去掐顏維的脖子。

可還未等抓到，就被許程禺一腳，直踹了肚子。

人跌倒椅子上，滾出去了甚遠。

秦怡嚇瘋了，連滾帶爬的挪到了秦文的身邊，哭喊聲還未出來，就聽到秦文咬著牙罵道：“顏維，你他媽的賤女人，沒爹沒娘的中，就是個爛□□。”

秦匡中看不下去，起身拿了家裏的牛尾鞭，一甩，就落在了秦文的身側。

蹭著他的衣袖，瞬間裂了一條巨縫。

胳膊上的紅印顯而易見，火辣辣的灼燒著。

“鬧鬧鬧，年年都鬧，”秦匡中環顧著周遭的人，面目冷毅，“維維不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嘛！是你們身上流的血格外尊貴嘛！”

“以前我不說，是覺得你們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，年紀也不小了，總有一天能想明白，現在我發現，你們根本沒有感情，哪天秦氏若是垮塌了，你們肯定就不管我這個老頭子的死活了。”

“若是今天還想在這吃一頓像樣的飯，都給顏維道歉！”

秦匡中中氣十足，一段話說下來，空氣中靜謐，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。

秦怡原本就是跪著，當下轉身看著顏維，淚水早已經浸滿了整張臉，伏在地上，哭腔哽咽的說著，“是我教育失敗，維維對不起，是我錯了，對不起。”

秦勇也低下了頭，饒是擋不到內心的男人自尊心，也還是緩緩開了口，“顏維，這些年，對不起。”

顏維偏頭轉身，把自己的臉藏在了許程禺的胸膛裏。

她深呼了一口氣，卻也還是控制不住眼眶中奔湧出來的淚水，和身體的顫抖。

這麽多年，她受了那麽多的委屈，忍了那麽多的白眼。

終於，在這一刻，等來了一聲對不起。

不是虛假做作的示好，不是陰陽怪氣的話裏有話。

而是鄭重的，一聲對不起。

許程禺伸手把她摟進了懷裏，輕輕拍著她的背脊，柔聲說道：“都過去了阿維，都過去了，以後，都有我。”

我護你周全，任誰都不能再欺負你半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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